穆公子異世游【番外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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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公子異世游【番外】
李郁蕭今天很高興。
當一個人沒日沒夜為一件事付出，這件事又終於開花結果，獲得一個不錯的成績，總是值得高興高興的。
他們團辛辛苦苦排練一整年的戲，終於在行業裏拿到獎。
要不啊，這破團得原地解散。
這些個老把式、老玩意，聽的人越來越少。這年頭跟朋友出去，有看電影吃飯喝咖啡的，高雅一點有追話劇音樂劇歌劇的，就是沒聽誰說走，今兒咱倆聽戲去吧。尤其年輕一代，基本都沒有這樣的經歷。
團裏預算一年比一年少。
是大家夥誰不認真練功，或者誰不好好唱嗎？其實不是，團裏熬得到現在的人，比誰都用功，比誰都想好好唱。
可是事情很多時候就是這樣，事與願違。
不過今天還是值得好好慶祝，這個獎對他們來講至關重要，應該是說對他們省的精神文明建設來講至關重要，這個獎一旦拿到，他們這個團，就能再茍延殘喘。
一兩年吧。
“小李副團長。”邊上同事過來敬酒，“我們敬你一杯，我們幾個老的。”
他們當中有的是李郁蕭的老師，手把手教他入行，不是老師也是半師，都是前輩。
團裏胡琴師傅拍拍他的肩：“還是小李後來那個醉酒演好了。”
邊上團長說那可不：“見天練到十二點，功夫不負有心人！”
“哎，”李郁蕭笑嘻嘻的，“我還有練到兩點的時候呢，團長您怎麽沒瞧見。”說完也不拿杯子倒酒，直接上瓶子陪幾個老的喝。
雖說他們平時嗓子保護很重要，基本滴酒不沾，但是今天嘛，大家高興。
沒錯，李郁蕭是他們團最年輕的副團長，同時也是他們團最年輕的一個。一個自身存續都成困難的單位，還想招新呢？多少年沒新人了。
再說了，梨園行吃童子功，現在家裏小孩子，有學鋼琴的，學書法的，學英語的，學游泳網球的，比如說李郁蕭他們家樓下還有一小女孩，小小年紀就學t臺的，但很少聽說誰家七八歲孩子給送到戲曲學校的。
有也非常少，畢業也不來他們這種地方。
今天晚上雖說是慶功宴，但其實也沒什麽大排場，犄角旮旯背街小巷，一家小酒吧，大家放松放松聚一聚，進來坐下喝兩杯，聊聊天，也就算了。
也就在這時候，就在李郁蕭這會兒，有點高興也不多，有那麽一點子感嘆前途渺茫，失落又不合時宜的這時候，他突然看見門口有一張臉。
嘿，這張臉您說唉。
那鼻子眼睛眉毛，簡直照著李郁蕭的審美長的。就是這張臉長在一個很奇怪的小青年身上，這小青年特別非主流，他留一頭長頭發。
不是說那種，齊肩的或者說齊腰的，李郁蕭目測他頭發至少能蓋住屁股。
哎喲，屁股。
他身上這什麽現代漢服，直挺挺掛在他身上，背後看啥也看不見，只能看見後背下面、腿上面凸起來那麽一點弧度。
這小青年從門口飄進來，四處看看，看樣子是想往吧臺那邊過去，但是不知道啊，不知道是不是調酒師手上的冰杯怎麽著一晃把他給嚇著，他停住腳步。
按說他是猛地一停，可是他的臉上絲毫沒有慌張或者局促，都沒有，非常悠閑地後撤一步。他四周看，也不是甩著脖子亂晃著看，而是目不斜視，上半身整個連帶著轉腦袋，那叫一個優雅有氣質。
看清楚這小青年，嘿，正想著呢，今天能怎麽能再高興一點，這不就來了嘛。
趁時間越來越晚，團裏同事先後告辭，李郁蕭悄沒聲息摸到門邊。
離近一看，更不得了。
這小青年不知道吃什麽長大的，臉上幹凈得跟沒吃過一嘴垃圾食品一樣。以前老聽人說吹彈可破，李郁蕭覺得那都是寫小說的在純騙人，可是今天見的這人真是，臉上一點瑕疵沒有，毛孔都看不見。
不得行了。
按說開場白這個東西，要不然幽默一點，要不然憂郁一點，李郁蕭這個人呢，比較直接。
他上去拍拍這個非主流小青年，露出招牌笑容：“嗨小帥哥，成年了嗎？”
那小青年此時已經吸引好多視線，其實倒也沒有太異樣的目光，大家大概以為是駐唱的樂隊裏哪個搖滾歌手吧，他們這個造型也不太奇怪。
李郁蕭剛才也猜呢，是不是來唱的，但這會兒仔細一看，又感覺不太有搖滾的氣質，有點什麽氣質呢？說不上來，感覺像他們團裏創始老團長，看老團長年輕的時候照片就有點這個氣質。
書卷氣？也不全是，總之不是搖滾氣，也不是非主流氣，總之跟燈紅酒綠的氣氛非常，格格不入。
而且他這個長頭發幹嘛整的？
不知道。
不用知道，這小青年站在門口進來臺階上，聽見李郁蕭說話，緩緩轉過臉，目光非常專註，黑白分明的，看李郁蕭一眼，吐出兩個字：“你好。”
哎喲，李郁蕭的小心肝兒又一顫，跟被瞬間擊中一樣。幹什麽？這小青年長得正中紅心就算了，幹什麽聲音也這麽耐聽？跟唱歌一樣。
身上有點熱。
李郁蕭懷疑是剛才沒用杯子，酒裏沒擱冰塊。
他撤開目光，漫不經心地說：“我請你喝酒吧。你要沒成年，我可不能請。”
小青年也沒有什麽抗拒的神情，甚至對他彎彎嘴角，一股特別溫文的勁兒立馬就出來了，李郁蕭覺得，他肯定是個文科生。
“成年了嗎。”小青年問。語速很慢，似乎是在學李郁蕭說話。
李郁蕭帶他往酒吧一角走，一邊說我都27 了你說成年沒。
小青年低聲重覆一遍：“二十七。”好像才明白過來成年是在問年紀，字正腔圓地說，“我交春虛度二十三歲。”
啥？啥玩意兒？兩人來到角落裏一間卡座，相對安靜，李郁蕭很費解，不過二十三歲總聽得懂，行，二十三好啊，李郁蕭摸出手機點單，問：“想喝什麽？”
小青年端正坐著，目光在桌上餐巾紙盒子是轉一轉，好像是隨意一看，又好像根本沒看，說：“客隨主便。”
行，那行。到這一步基本已經上道兒了，李郁蕭點兩杯金湯力。
又好像有那麽一點子，急，擡頭又問對面的小青年：“餓嗎？吃點什麽？這家薯條蛋撻都有。”
小青年靦腆一笑：“的確腹中空空，破費了。”
哎喲，坐那那麽端莊，嘴上一點不含糊，“我成年了”、“你破費了”，李郁蕭覺得這孩子身上這個勁兒真是，絕了。可以可以，咱們不介意多配破費一點，酒錢房錢都可以出哈，沒事兒。
又給點兩盤小食。
等餐的空檔李郁蕭問：“怎麽稱呼？”
小青年原封不動開口：“怎麽稱呼。”
李郁蕭說：“我是邁克。”
麥客？賣客？
穆庭霜有些沒想到。
他不過在家中園子閑逛，莫名其妙一股陰風大作，吹刮得人目不能視物、足不能行，待風息雲定再一睜眼，青天白日，海市蜃樓。家裏亭臺樓閣統統不見，樓閣也還有，只不過改換成不知什麽材質建成，鋥光發亮、光可鑒人，看去格外怪異。
遠處遙遙可見一座巨橋一隅，其上黑白灰紅，各色低矮房屋飛速穿行而過，不知是什麽秘法。
起先，穆二公子以為是遭人劫掠。父親在朝中只手遮天，怎麽說也有幾家仇家。可是他仔細觀察四周的人，好似並沒有看守、警戒之意，看他的目光多為覷窺、好奇？一味只盯著他的衣衫頭發看。
他們看穆庭霜，穆庭霜也在看他們。
這裏的人，行為穿著，很怪。
無論男女，皆不蓄發，女子出行也不乘馬車牛車，有些看去耳畔手腕珠翠點點的女子，料想應當頗有些家資，出門也只是一人成行，並無家人小廝看顧跟隨，成何體統？
或許，穆庭霜轉念一想，聽聞海天有佛國，是否正是此間。
可若說剃度，似乎這裏的人也不像，頭發又有些長。
就這樣他從過午游逛到日昳，中間有兩位年輕小娘上前詢問，問他能不能拍照。
拍照，穆庭霜不很明白，不過他不動聲色頷首應允，兩位小娘拿出小小一只花俏匣子，對他說：“帥哥看鏡頭啊。”
言語稱呼頗為怪異，穆庭霜從小練的喜怒不形於色功夫很到家，巋然不動，絲毫沒有表露。
不過，氣度和臉皮可以練，脾胃可經不住練，饑餓就是饑餓，不因人為控制而改變。
他在這個小巷子裏逛大半天，腹中空空，終於挑著一家，看招幌上面好像有一個“酒”字的。酒，酒樓，酒家，總也有飯食罷。
他走進來，只見這家酒肆不知點的什麽燭，其光五顏六色，不知挑燈人藏在哪裏、作甚幺蛾子，燈火不住搖晃。
嗯，穆庭霜心想罷了，此間怪異之處也不止於此，他身上就日常一只佩囊，統共沒幾兩銀錢，打發果腹是正經。
也不知此間認不認中州五銖錢。
另，這一餐用畢，還要設法詢問何處住店，若是明日父母親還未尋來，他又要何處討吃食。
正想著，辨認一番哪位是店家，似乎是琉璃臺案後面那位，穆庭霜就想過去詢問。千不合、萬不合，吧臺後面的調酒師一個擡頭，上面燈光正好哐哐哐一照，穆庭霜一眼看見調酒師鼻側一只黑乎乎、尖剌剌環形物什。
這是，何物？類似面上刺字的黥刑？
要是有法子，穆庭霜倒是很想和此間官府的人聊聊。但是並不想和一個服過刑的人有甚糾葛。正進退維谷，冷不防身後竄出一名男子，說請他吃酒。
初時他只覺著這男子好心，問他一句，他沒太懂，只好拿出早些時候學的兩個字招呼，與他搭話的小娘處聽來的，你好。後來兩人又敘過長幼，他覺著這是個有禮之士，慷慨款客，更兼眉目清拓，舉止落落，倒很有名士之風。
而後，這男子自稱“賣客”。
賣客？是何意。
賣酒？不像，旁的賣什麽？
主動提出請酒，殷勤詢問吃食，穆庭霜目光玄妙起來，細觀此人，眉清目秀，眼中神采倒不是淫邪，但也絲絲如縷，很有一些輕佻意味。
啊，是賣身的倌兒麽。
再看一看這家酒肆炫目的燭火，姿儀露骨、不堪入目的舞者，似乎，這大約是一家青樓窠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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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一個人沒日沒夜為一件事付出，這件事又終於開花結果，獲得一個不錯的成績，總是值得高興高興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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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不啊，這破團得原地解散。
這些個老把式、老玩意，聽的人越來越少。這年頭跟朋友出去，有看電影吃飯喝咖啡的，高雅一點有追話劇音樂劇歌劇的，就是沒聽誰說走，今兒咱倆聽戲去吧。尤其年輕一代，基本都沒有這樣的經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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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大家夥誰不認真練功，或者誰不好好唱嗎？其實不是，團裏熬得到現在的人，比誰都用功，比誰都想好好唱。
可是事情很多時候就是這樣，事與願違。
不過今天還是值得好好慶祝，這個獎對他們來講至關重要，應該是說對他們省的精神文明建設來講至關重要，這個獎一旦拿到，他們這個團，就能再茍延殘喘。
一兩年吧。
“小李副團長。”邊上同事過來敬酒，“我們敬你一杯，我們幾個老的。”
他們當中有的是李郁蕭的老師，手把手教他入行，不是老師也是半師，都是前輩。
團裏胡琴師傅拍拍他的肩：“還是小李後來那個醉酒演好了。”
邊上團長說那可不：“見天練到十二點，功夫不負有心人！”
“哎，”李郁蕭笑嘻嘻的，“我還有練到兩點的時候呢，團長您怎麽沒瞧見。”說完也不拿杯子倒酒，直接上瓶子陪幾個老的喝。
雖說他們平時嗓子保護很重要，基本滴酒不沾，但是今天嘛，大家高興。
沒錯，李郁蕭是他們團最年輕的副團長，同時也是他們團最年輕的一個。一個自身存續都成困難的單位，還想招新呢？多少年沒新人了。
再說了，梨園行吃童子功，現在家裏小孩子，有學鋼琴的，學書法的，學英語的，學游泳網球的，比如說李郁蕭他們家樓下還有一小女孩，小小年紀就學t臺的，但很少聽說誰家七八歲孩子給送到戲曲學校的。
有也非常少，畢業也不來他們這種地方。
今天晚上雖說是慶功宴，但其實也沒什麽大排場，犄角旮旯背街小巷，一家小酒吧，大家放松放松聚一聚，進來坐下喝兩杯，聊聊天，也就算了。
也就在這時候，就在李郁蕭這會兒，有點高興也不多，有那麽一點子感嘆前途渺茫，失落又不合時宜的這時候，他突然看見門口有一張臉。
嘿，這張臉您說唉。
那鼻子眼睛眉毛，簡直照著李郁蕭的審美長的。就是這張臉長在一個很奇怪的小青年身上，這小青年特別非主流，他留一頭長頭發。
不是說那種，齊肩的或者說齊腰的，李郁蕭目測他頭發至少能蓋住屁股。
哎喲，屁股。
他身上這什麽現代漢服，直挺挺掛在他身上，背後看啥也看不見，只能看見後背下面、腿上面凸起來那麽一點弧度。
這小青年從門口飄進來，四處看看，看樣子是想往吧臺那邊過去，但是不知道啊，不知道是不是調酒師手上的冰杯怎麽著一晃把他給嚇著，他停住腳步。
按說他是猛地一停，可是他的臉上絲毫沒有慌張或者局促，都沒有，非常悠閑地後撤一步。他四周看，也不是甩著脖子亂晃著看，而是目不斜視，上半身整個連帶著轉腦袋，那叫一個優雅有氣質。
看清楚這小青年，嘿，正想著呢，今天能怎麽能再高興一點，這不就來了嘛。
趁時間越來越晚，團裏同事先後告辭，李郁蕭悄沒聲息摸到門邊。
離近一看，更不得了。
這小青年不知道吃什麽長大的，臉上幹凈得跟沒吃過一嘴垃圾食品一樣。以前老聽人說吹彈可破，李郁蕭覺得那都是寫小說的在純騙人，可是今天見的這人真是，臉上一點瑕疵沒有，毛孔都看不見。
不得行了。
按說開場白這個東西，要不然幽默一點，要不然憂郁一點，李郁蕭這個人呢，比較直接。
他上去拍拍這個非主流小青年，露出招牌笑容：“嗨小帥哥，成年了嗎？”
那小青年此時已經吸引好多視線，其實倒也沒有太異樣的目光，大家大概以為是駐唱的樂隊裏哪個搖滾歌手吧，他們這個造型也不太奇怪。
李郁蕭剛才也猜呢，是不是來唱的，但這會兒仔細一看，又感覺不太有搖滾的氣質，有點什麽氣質呢？說不上來，感覺像他們團裏創始老團長，看老團長年輕的時候照片就有點這個氣質。
書卷氣？也不全是，總之不是搖滾氣，也不是非主流氣，總之跟燈紅酒綠的氣氛非常，格格不入。
而且他這個長頭發幹嘛整的？
不知道。
不用知道，這小青年站在門口進來臺階上，聽見李郁蕭說話，緩緩轉過臉，目光非常專註，黑白分明的，看李郁蕭一眼，吐出兩個字：“你好。”
哎喲，李郁蕭的小心肝兒又一顫，跟被瞬間擊中一樣。幹什麽？這小青年長得正中紅心就算了，幹什麽聲音也這麽耐聽？跟唱歌一樣。
身上有點熱。
李郁蕭懷疑是剛才沒用杯子，酒裏沒擱冰塊。
他撤開目光，漫不經心地說：“我請你喝酒吧。你要沒成年，我可不能請。”
小青年也沒有什麽抗拒的神情，甚至對他彎彎嘴角，一股特別溫文的勁兒立馬就出來了，李郁蕭覺得，他肯定是個文科生。
“成年了嗎。”小青年問。語速很慢，似乎是在學李郁蕭說話。
李郁蕭帶他往酒吧一角走，一邊說我都27 了你說成年沒。
小青年低聲重覆一遍：“二十七。”好像才明白過來成年是在問年紀，字正腔圓地說，“我交春虛度二十三歲。”
啥？啥玩意兒？兩人來到角落裏一間卡座，相對安靜，李郁蕭很費解，不過二十三歲總聽得懂，行，二十三好啊，李郁蕭摸出手機點單，問：“想喝什麽？”
小青年端正坐著，目光在桌上餐巾紙盒子是轉一轉，好像是隨意一看，又好像根本沒看，說：“客隨主便。”
行，那行。到這一步基本已經上道兒了，李郁蕭點兩杯金湯力。
又好像有那麽一點子，急，擡頭又問對面的小青年：“餓嗎？吃點什麽？這家薯條蛋撻都有。”
小青年靦腆一笑：“的確腹中空空，破費了。”
哎喲，坐那那麽端莊，嘴上一點不含糊，“我成年了”、“你破費了”，李郁蕭覺得這孩子身上這個勁兒真是，絕了。可以可以，咱們不介意多配破費一點，酒錢房錢都可以出哈，沒事兒。
又給點兩盤小食。
等餐的空檔李郁蕭問：“怎麽稱呼？”
小青年原封不動開口：“怎麽稱呼。”
李郁蕭說：“我是邁克。”
麥客？賣客？
穆庭霜有些沒想到。
他不過在家中園子閑逛，莫名其妙一股陰風大作，吹刮得人目不能視物、足不能行，待風息雲定再一睜眼，青天白日，海市蜃樓。家裏亭臺樓閣統統不見，樓閣也還有，只不過改換成不知什麽材質建成，鋥光發亮、光可鑒人，看去格外怪異。
遠處遙遙可見一座巨橋一隅，其上黑白灰紅，各色低矮房屋飛速穿行而過，不知是什麽秘法。
起先，穆二公子以為是遭人劫掠。父親在朝中只手遮天，怎麽說也有幾家仇家。可是他仔細觀察四周的人，好似並沒有看守、警戒之意，看他的目光多為覷窺、好奇？一味只盯著他的衣衫頭發看。
他們看穆庭霜，穆庭霜也在看他們。
這裏的人，行為穿著，很怪。
無論男女，皆不蓄發，女子出行也不乘馬車牛車，有些看去耳畔手腕珠翠點點的女子，料想應當頗有些家資，出門也只是一人成行，並無家人小廝看顧跟隨，成何體統？
或許，穆庭霜轉念一想，聽聞海天有佛國，是否正是此間。
可若說剃度，似乎這裏的人也不像，頭發又有些長。
就這樣他從過午游逛到日昳，中間有兩位年輕小娘上前詢問，問他能不能拍照。
拍照，穆庭霜不很明白，不過他不動聲色頷首應允，兩位小娘拿出小小一只花俏匣子，對他說：“帥哥看鏡頭啊。”
言語稱呼頗為怪異，穆庭霜從小練的喜怒不形於色功夫很到家，巋然不動，絲毫沒有表露。
不過，氣度和臉皮可以練，脾胃可經不住練，饑餓就是饑餓，不因人為控制而改變。
他在這個小巷子裏逛大半天，腹中空空，終於挑著一家，看招幌上面好像有一個“酒”字的。酒，酒樓，酒家，總也有飯食罷。
他走進來，只見這家酒肆不知點的什麽燭，其光五顏六色，不知挑燈人藏在哪裏、作甚幺蛾子，燈火不住搖晃。
嗯，穆庭霜心想罷了，此間怪異之處也不止於此，他身上就日常一只佩囊，統共沒幾兩銀錢，打發果腹是正經。
也不知此間認不認中州五銖錢。
另，這一餐用畢，還要設法詢問何處住店，若是明日父母親還未尋來，他又要何處討吃食。
正想著，辨認一番哪位是店家，似乎是琉璃臺案後面那位，穆庭霜就想過去詢問。千不合、萬不合，吧臺後面的調酒師一個擡頭，上面燈光正好哐哐哐一照，穆庭霜一眼看見調酒師鼻側一只黑乎乎、尖剌剌環形物什。
這是，何物？類似面上刺字的黥刑？
要是有法子，穆庭霜倒是很想和此間官府的人聊聊。但是並不想和一個服過刑的人有甚糾葛。正進退維谷，冷不防身後竄出一名男子，說請他吃酒。
初時他只覺著這男子好心，問他一句，他沒太懂，只好拿出早些時候學的兩個字招呼，與他搭話的小娘處聽來的，你好。後來兩人又敘過長幼，他覺著這是個有禮之士，慷慨款客，更兼眉目清拓，舉止落落，倒很有名士之風。
而後，這男子自稱“賣客”。
賣客？是何意。
賣酒？不像，旁的賣什麽？
主動提出請酒，殷勤詢問吃食，穆庭霜目光玄妙起來，細觀此人，眉清目秀，眼中神采倒不是淫邪，但也絲絲如縷，很有一些輕佻意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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